【译文】
曾子说:“君子改去他的不良的行为,找到他细微的差错,鼓励他做不易做的,除去自私的情绪,去干应该干的事,可以说是‘学’了。
君子珍惜时间去学,随时按所学的去做,遇到困难不逃避,遇到容易的不盲从,只要做的对。每天早晨起来,就依所学的去工作,晚间就回想这一天自己所做的,直到死为止,可以说是坚持所学的了。
君子为学,必由他读的书开始;要是有问题,一定要适合他所学的程序;问后疑难依然没解决,就把握住间隙,观察着脸色,再向老师请问;虽然不信服,但是也不和老师争辨。
君子既然学了,怕他学的不够渊博;既然渊博了,怕他不随时温习;既然温习了,怕他对那些道理不十分明白;既然明白了,怕他不能照着道理去做;既然能照着道理去做,更希望他能推贤让善;君子的为学,就是要达到这五个目标。
君子在博学同时对细微处也不放松,说得少而做的多,做必定在人的前面,说必定在人的后面,君子一辈子守着这种悒悒不舒的样子。
只去做不求马上有名声,只工作不求立刻有成就;自己所说的,后人宣扬它,自己所做的,后人秉承它,君子一辈子守着这种惮惮忧惶的样子。
君子不把小善事看成无用而不做,不把别人的细小的善事埋没而不表扬;自己做了善事,却隐藏起来,不把它看成了不起;别人做了善事,不给人隐藏,而要把它看成了不起;别人知道我,就想自己恐怕还做得不太好;别人不知道我,我还可以努力追求对自我的了解;君子一辈子守着这种时时自然的样子。
君子所耽心的是灾害,所害怕的是污辱,看到好事害怕不能参与,看到坏事害怕它弄到自己身上来,所以君子是在疑虑中了此一生的。
君子见利就想到污辱,见恶就想到病,见嗜妤贪求就想到羞耻,看到忿恨怨怒就想到患难,君子一辈子守着这种战战恐惧的样子。
君子的思想能克服一时的血气,想好了再做,论证后去干;去做这件事,必想到怎样议论它;说到它,必想到再说它一遍;想到再说一遍,必想有没有使自己懊悔的话;可以说是谨慎了。
别人相信你的话,要用行为来说明;别人相信你的行为,要用不断的表现来证明;不断的表现,使这行为能符合古往今来的贤人;古往今来的贤人,又使这些行为能符合千万年而长存;这样可说是使人我内外合一了。
君子没决定前是不说话的,没有疑难问题不说,同时两件事不先说那个是难的。
君子遇困难就克服它,遇财色就远离它,遇流言就消灭它,灾祸发生都是由细小处开始,所以君子趁早根除它。
君子自己好,也为别人好高兴;自己能做到,也别人做到也高兴;自己不能做到的,也不拿别人做的当做自己做的。
君子希望人做好事,但不时刻督促去做;厌恶人做坏事,但不马上表现出来;痛恨人的过失而不为他弥补,夸别人的美好而不使他骄矜;使他骄矜,他就不能进步;为他弥补,他就不肯改过了。
君子不先想别人的坏处,不怀疑别人说的话;不说人家的错误,助成人家的美好,不提别人的过去,而看重别人的未来;早晨有过失,晚上改了,就赞扬他;晚间有失误,早晨改了,就赞扬他。
君子的仪态是有常度的,为善就有亲邻;看见他做一件善事,就希望他做两件,看见他做小善事,就希望他做大善事;如果他已具备德了,就不对他求全责备了。
君子不夺去别人正常享受的权力,不让别人用尽对自己的礼数;如果到君子这儿来的时候不愉快,而当走的时候就不忧愁了;君子离开别人的时候不会毁谤人,跟随别人的时候不会贿赂人;这可以说是忠诚了。
君子谦恭而不觉劳苦,安定而不慢怠,谦逊而不迎合,宽容而不放纵,施与而不吝啬,直爽而不狭窄,这可以说是聪明了。
君子进别人的国家,不说那国忌讳的话,不触犯别国戒律,不穿着色采华丽的服装,不散布恐惑的言辞。所以说:与其奢华,不如俭约;与其倨傲,不如谦虛。
可说的话而不一定真实,宁可不说。君子整天说话,没有一句是在过错里的;而小人一句话,就可犯下终身的罪过。
君子对恐惑人心的话,不去传播;对于古怪无聊的话,不去接受:(真理)是深刻的,每天加以解说。大家体会相信这些,不要说是自己的主张,只是嘴上答应而没行动的空话,不要去赞许;别人讲的话不真实的,不要去应和。
君子不附合那些不真实的言辞,不打击别人的言辞,不拿自己所能的向别人说。说话一定有主张,行为一定有法度,接近人也一定有方向。
认识的人很多但没有亲近的人,所学的虽广博但没有方向,喜欢多说话而没有主见的那些人,君子是不赞同的。君子是认识的人多但有所选择,学的广博而有所选择,话说虽多而能够谨慎的。
学问渊博而没有品行,进取快而不讲礼让,喜欢简单而专走歪路,平素省俭而讲究居室的那些人,君子是不赞同的。
阴柔而不知羞耻,刚强不知忌惮,好勇而对人残忍的那些人,君子是不赞同的。
只求达到而没有操守,爱好声名而没有品德,因愤怒就去作恶,只见在走路表示恭敬和口头表现象圣者,而没有定的立场的那些人,君子是不赞同的。
能说会道,能把小动作做到家的,是不能做到“仁”了。而爱喝酒,又如哼曲在街里闲逛,和那住在家里的人?对于他们我是不抱希望的了。
出入不准时,说话无伦次,有傲慢的习惯而以残暴为快乐,吓唬他也不害怕,劝说他也不听,虽有圣人,对于他也没有办法了。
对事情不认真,遇丧事而不悲戚,祭祀鬼神而不敬畏,在朝为官而不严谨,那我就不知道这样的人有什么价值了。
到了三十岁、四十岁,还没有本领,那就真是没有本领了;到了五十岁,就没有什么优点让人听到了;到了七十岁,还是没有德行,虽然只是犯有小的过失,也可以叫他免官回家了。
那些在年少时不读书,在青年时不做事,在年老时不育就可以说是没事做的游了。
在少年被人说是不尊敬长者,是羞耻啊;在青年时被人说是没有德行,是污辱啊;在年老时被人说是没有礼仪,是罪过啊。
有过失而不更改,是倦怠;去实行而不成功,是羞耻;羡慕好人而不去成为,是羞辱;没有了解而不去问明,是因执;说过之后还是不懂,是笨;想法不同而时喜时怒,是困惑;说了不做,是诬妄;不是自己的都占有己有,是矫诈啊;用道徳来宣染自己的言辞,是虛伪;没做正事而享受高薪,是荒谬;喜欢说话却极烦杂,是纷乱,杀人而未觉恐惧,是盗贼。
别人说不对的话而不避开他,如象是赞赏他的话;赞赏他的话,等于把自己靠近不善了;而把自己靠近不善,等于亲身做不善的事。
别人说向善的话自己容色畏缩,好象是不同意他的话;不同意他的话,等于把自己靠近不善了;把自己靠近不善,等于亲身做不善的事了。
所以眼睛是心灵的表现,言语是行为的指导;里面有想法,就反应在外面。所以说:用那显现的来看那隐藏的。所以说:听他的言语,可以知道他所喜欢的是什么。
看他说的内容,可以知道他的心术;时间长了,还一再说那样的话,就可以知道他为人了;看他所想亲近的人,可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使他面对恐惧,而看他不害怕的情形;使他冲动,而看他不鲁莽的情形;使他高兴,而看他不妄形的情形;使他接近女色,而看他不失礼的情形;使他饮食,而看他有常态的情形;使他获利,而看他能礼让的情形;处在悲哀里,而看他忠贞的情形;处在贫困里,而看他不迷惑的情形;使他劳作,而看他不为人所扰的情形。
君子对于坏事,叫自己不要去做,是能做到的;叫脸上如果表现出不要去做,是不可能做到的。脸上表现出不要去做,是可能做到的;叫心里想不要去做,是不可能做到的。(可见要不让自己做坏事,必须从内心做起)
品德高尚的人,以儆善事为快乐;而一般人,就以做善事为安逸;差一点的人,也能够勉强自身做善身。
仁者以推行仁道为快乐,聪明的人以做好事而利己,愚蠢的人跟着人做好事,弱小的人因为畏惧,不敢做坏事。既不愚蠢,又不弱小的人,拿着好的说成坏的,拿着坏的说成好的,还非常固执,这样的人应该抛弃了。
品行最高的人,不产生罪恶;稍差一点的人,能够极早断绝罪恶,再差一些的人,虽常犯错但能改正。多次犯错而不改,就会丧失生命,家庭毁败,更大的会使国家灭亡。所以君子说出话来,是用正直的样子;立身行事,是用严肃戒觉的样子;这样也似乎可以免犯罪恶了。
所以君子做小事犹如做大事。住在家里犹如为官在朝廷虽说是做人的德行都具有了,可还是没有十全十美,怎能不思虑存省吗?
能侍奉父亲就可以侍奉君王,能侍奉兄长就可以侍奉师长,使用儿子犹如使用大臣,使用弟弟犹如使用长子;能获得朋友,也就能够获得给予从政机会的君王;赐给住屋,也犹如国家在庆典里颁赏;而向那些让自己使唤的人发怒,也犹如国家对万民用的刑罚。
所以做妤事必从家庭里开始,如果家里的人怨恨他,虽是国人也不能来归附了。
身居高位而不骄淫,面对国事而严谨的人,很少不成功的。先对国事感到忧虑,后从国事得到快乐;先对国事感到快乐的,后从国事得到忧虑。过去的天子天一亮就想到他四海以内的国家,战战兢兢唯恐不能安定;诸侯天一亮就想到他的国境以内,战战兢兢的唯恐土地的失去;大夫、士天亮就想到他担当的职务,战战兢兢的唯恐不能胜任;百姓们天一亮就想到他的工作,战战兢兢的唯恐刑罚加到他的身上。所以面临国事而警戒的人,是很少不成功的。
君子对儿子,爱他,但不表现在脸上;差使他,但不表现在仪态上;教导他用方法,但是不要勉强他。
在屋子里是一片和睦的气氛,在屋子外是一种严肃的气象,兄弟间相处得很愉快,朋友相交得很诚挚,对疏远的人用礼相待,对亲近的人用情相接。
朋友是帮助他完成道义的,远离那些非道义的,如果他没有失去所持守的,也可以和他共此一生了。”
【原文】
曾子曰:"君子攻其恶,求其过,彊其所不能,去私欲,从事於义,可谓学矣。
君子爱日以学,及时以行,难者弗辟,易者弗从,唯义所在。日旦就业,夕而自省思,以殁其身,亦可谓守业矣。
君子学必由其业,问必以其序,问而不决,承閒观色而复之,虽不说,亦不彊争也。
君子既学之,患其不博也;既博之,患其不习也,既习之,患其无知也;既知之,患其不能行也;既能行之,贵其能让也;君子之学,致此五者而已矣。
君子博学而孱守之,微言而笃行之,行必先人,言必后人,君子终身守此悒悒。
行无求数有名,事无求数有成;身言之,后人扬之;身行之,后人秉之;君子终身守此惮惮。
君子不绝小,不殄微也;行自微也,不微人;人知之,则愿也;人不知,苟吾自知也;君子终身守此勿勿也。
君子祸之为患,辱之为畏,见善恐不得与焉,见不善恐其及己也,是故君子疑以终身。
君子见利思辱,见恶思诟,嗜欲思耻,忿怒思患,君子终身守此战战也。
君子虑胜气,思而后动,论而后行,行必思言之,言之必思复之,思复之必思无悔言,亦可谓慎矣。
人信其言,从之以行,人信其行,从之以复;复宜其类,类宜其年,亦可谓外内合矣。
君子疑则不言,未问则不言,两问则不行其难者。
君子患难除之,财色远之,流言灭之,祸之所由生自孅々也,是故君子夙绝之。
君子己善,亦乐人之善也;己能,亦乐人之能也;己虽不能,亦不以援人。
君子好人之为善,而弗趣也,恶人之为不善,而弗疾也;疾其过而不补也,饰其美而不伐也,伐则不益,补则不改矣。
君子不先人以恶,不疑人以不信;不说人之过,成人之美;存往者,在来者,朝有过,夕改,则与之;夕有过,朝改,则与之。
君子义则有常,善则有邻;见其一,冀其二;见其小,冀其大;苟有德焉,亦不求盈於人也。
君子不绝人之欢,不尽人之礼;来者不豫,往者不慎也,去之不谤,就之不赂;亦可谓忠矣。
君子恭而不难,安而不舒,逊而不谄,宽而不纵,惠而不俭,直而不径,亦可谓知矣。
君子入人之国,不称其讳,不犯其禁,不服华色之服,不称惧惕之言。故曰:与其奢也宁俭,与其倨也宁句。
可言而不信,宁无言也。君子终日言,不在尤之中;小人一言,终身为罪。
君子乱言而弗殖,神言弗致也,道远日益云。众信弗主,灵言弗与,人言不信不和。
君子不唱流言,不折辞,不陈人以其所能;言必有主,行必有法,亲人必有方。
多知而无亲,博学而无方,好多而无定者,君子弗与也。君子多知而择焉,博学而算焉,多言而慎焉。
博学而无行,进给而不让,好直而俓,俭而好亻室者,君子不与也。
夸而无耻,彊而无惮,好勇而忍人者,君子不与也。
亟达而无守,好名而无体,忿怒而为恶,足恭而口圣,而无常位者,君子弗与也。
巧言令色,能小行而笃,难於仁矣。嗜酤酒,好讴歌巷游,而乡居者乎?吾无望焉耳!
出入不时,言语不序,安易而乐暴,惧之而不恐,说之而不听,虽有圣人,亦无若何矣。
临事而不敬,居丧而不哀,祭祀而不畏,朝廷而不恭,则吾无由知之矣。
三十、四十之閒而无蓺,即无蓺矣;五十而不以善闻矣;七十而无德,虽有微过,亦可以勉矣。
其少不讽诵,其壮不论议,其老不教诲,亦可谓无业之人矣。
少称不弟焉,耻也;壮称无德焉,辱也;老称无礼焉,罪也。
过而不能改,倦也。行而不能遂,耻也;慕善人而不与焉,辱也;弗知而不问焉,固也;说而不能,穷也;喜怒异虑,惑也;不能行而言之,诬也;非其事而居之,矫也;道言而饰其辞,虚也;无益而食厚禄,窃也;好道烦言,乱也;杀人而不戚焉,贼也。
人言不善而不违,近於说其言;说其言,殆於以身近之也;殆於以身近之,殆於身之矣。
人言善而色葸焉,近於不说其言;不说其言,殆於以身近之也;殆於以身近之,殆於身之矣。
故目者,心之浮也;言者,行之指也;作於中,则播於外也。故曰:以其见者占其隐者。故曰:听其言也,可以知其所好矣。
观说之流,可以知其术也;久而复之,可以知其信矣;观其所爱亲,可以知其人矣。
临惧之,而观其不恐也;怒之,而观其不惛也;喜之,而观其不诬也;近诸色,而观其不逾也;饮食之,而观其有常也;利之,而观其能让也;居哀,而观其贞也;居约,而观其不营也;勤劳之,而观其不扰人也。
君子之於不善也,身勿为,能也;色勿为,不可能也。色也勿为,可能也;心思勿为,不可能也。
太上乐善,其次安之,其下亦能自强。
仁者乐道,智者利道,愚者从,弱者畏。不愚不弱,执诬以彊,亦可谓弃民矣。
太上不生恶,其次而能夙绝之也,其下复而能改也。复而不改,殒身覆家,大者倾覆社稷。是故君子出言以鄂鄂,行身以战战,亦殆勉於罪矣。
是故君子为小由为大也,居由仕也,备则未为备也,而勿虑存焉?
事父可以事君,事兄可以事师长,使子犹使臣也,使弟犹使承嗣也;能取朋友者,亦能取所予从政者矣;赐与其宫室,亦由庆赏於国也;忿怒其臣妾,亦犹用刑罚於万民也。
是故为善必自内始也。内人怨之,虽外人亦不能立也。
居上位而不淫,临事而栗者,鲜不济矣,先忧事者,后乐事;先乐事者,后忧事。昔者天子日旦思其四海之内,战战唯恐不能胜;诸侯日旦失其四封之内,战战唯恐失损之;大夫士日旦思其官,战战唯恐不能胜;庶人日旦思其事,战战唯恐刑罚之至也。是故临事而栗者,鲜不济矣。
君子之於子也,爱而勿面也,使而勿貌也,导之以道而勿强也。
宫中雍雍,外焉肃肃,兄弟僖僖,朋友切切,远者以貌,近者以情。
友以立其所能,而远其所不能,苟无失其所守,亦可与终身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