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待访录 兵制三 原文及白话文译文-黄宗羲

202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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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夷待访录 兵制三 译文

自唐、宋以来,文武分为两途,但就其职责而言,文官对内则处理政要事务,对外则负责管理将帅州军,仍然是文武参用。只有明朝截然不同,文武不能参用;作为文臣的督抚虽然参与军事且被任命为节制,但却是与士兵完全脱节的。因此,到军队的文臣不计算粮饷;计算粮饷的文臣不得去军队;指挥管辖军队的不得操练士兵,操练士兵的不得参与指挥管辖军队,这样互相牵制,以使其势力不足以叛乱。其实,天下有不可叛之人,却没有不可叛之法。杜牧所谓“圣明贤德、有才有能、博闻强识之士”才是不可叛之人。那些豪猪健狗之徒,不知礼义廉耻,生性喜好拂掠,轻其去就。对其采取怀柔政策尚还受人节制,听人指挥,若把其逼急了,他们则拥兵自重,而控制他们的人也只能随其上下了。试看崇被之时,有哪个督抚不曾为大帅所驱使过。这时的法度未尝不在,也没有看到法之不可叛。

明朝的武官之制,对内则设都督府、锦衣卫,对外则设二十一都司、四百九十三卫、三百五十九所;平时还设有左右都督、都指挥使、指挥使,分别赐以同知、金事及千户、百户、镇抚的级别,行伍中有总兵、副将、参将、游击、千把总之名,应该罢除这些人平时的职务与级别,只留行伍。京营之兵由兵部尚书任总兵,侍郎即为副将,其属下郎官则分别担任参将、游击。如果有征讨之事,将领自其中而出,由侍郎挂印而总管兵事,随从的郎官一如京营之制;或用巡抚为将,如果巡抚挂印,则以参政为副将,郡守为参将;如果其中有骁勇善战、才略突出者就参用于其间。比如近世的沈希仪、万表、俞大猷、戚继光,未尝不可以使他们对内而为兵部,对外而为巡抚。

自从儒生许久不为将以来,他们把用兵看做是崇尚气力的事,应当交由豪迈健壮之流;又认为这种暗中计议之事应当交由险诈之人。其实,举戈、拿干、立矛这都是士兵之事而非将帅所为之事。一个人以气力闻名,但十个人就可以胜得了他。在田野市井之中有体力过人者,应当以奇特之人对待他,而不能把他当作一个普通士兵来看待。万历以来的将领,专门掩盖败绩,粉饰战功,所以欺骗其君主达到了无所不至的程度,他们也可谓是险诈之人了,但他们的这种诈术只能用于欺骗君主,却不能用之于敌人。然而,如今之所以败亡并不是兵力不足、暗中策划不够。假使文武之用合为一途,为儒生者知道研读兵书战略并非其职分之外的事,学习之后就知道其实也没有过高之论;而武人也知道亲上爱民为用武之根本,不以简单粗暴为能事,这样就都是不可叛逆之人了。

明夷待访录 兵制三 原文

唐、宋以来,文武分为两途,然其职官,内而枢密,外而阃帅州军,犹文武参用。惟有明截然不相出入;文臣之督抚,虽与军事而专任节制,与兵士离而不属。是故涖军者不得计饷,计饷者不得涖军;节制者不得操兵,操兵者不得节制;方自以犬牙交制,使其势不可为叛。夫天下有不可叛之人,未尝有不可叛之法。杜牧所谓“圣贤才能多闻博识之士”,此不可叛之人也。豪猪健狗之徒,不识礼义,喜虏掠,轻去就,缓则受吾节制,指顾簿书之间,急则拥兵自重,节制之人自然随之上下。试观崇祯时,督抚曾有不为大帅驱使者乎?此时法未尝不在,未见其不可叛也。

有明武职之制,内设都督府,锦衣卫,外设二十一都司,四百九十三卫,三百五十九所;平时有左右都督、都指挥使、指挥使,各系以同知、佥事及千户、百户、镇抚之级;行伍有总兵、副将、参将、游击、千把总之名。宜悉罢平时职级,只存行伍。京营之兵,兵部尚书即为总兵,侍郎即为副将,其属郎官即分任参、游。设或征讨,将自中出,侍郎挂印而总兵事,郎官从之者一如京营,或用巡抚为将,巡抚挂印,即以副将属之参政,参将属之郡守,其行间战将勇略冠军者即参用于其间。苟如近世之沈希仪、万表、俞大猷、戚继光,又未尝不可使之内而兵部,外而巡抚也。

自儒生久不为将,其视用兵也,一以为尚力之事,当属之豪健之流;一以为阴谋之事,当属之倾危之士。夫称戈比干立矛者,士卒之事而非将帅之事也;即一人以力闻,十人而胜之矣。兵兴以来,田野市井之间膂力稍过人者,当事即以奇士待之,究竟不当一卒之用。万历以来之将,掩败饰功,所以欺其君父者何所不至,亦可谓之倾危矣;乃止能施之君父,不能施之寇敌。然则今日之所以取败亡者,非不足力与阴谋可知矣。使文武合为一途,为儒生者知兵书战策非我分外,习之而知其无过高之论,为武夫者知亲上爱民为用武之本,不以鹿暴为能,是则皆不可叛之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