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真篇序译文
人身难得,光阴美景却又易变,然而人生却又不能预测长短,由此人又怎能逃脱因果之报、莫漓之灾?人如果不能及早省悟自身,那就只有逐日撞钟,以候终生,若在由生转死之际,一念有差,至使堕落于三恶道,则时空中难有重新再世之可能。到了那个时候,本性有念,存无限中,虽悔恨彻天又有何用?故老子和释迎牟尼以性命双修之学大开方便之门,教人修悟善恶之因,成炼无极之正果,以达到避死脱亡,进入无生之境地。佛家以空寂为宗,若能顿悟圆通,则能直接到达彼岸,了却生死。但是如果魔识复荫,习漏末尽,则仍然难逃于有生之忧。道家以炼命养性以还其真,如果得到真传法诀,则立刻就能证就圣位,位列仙班,但是如果其本性未能明彻,真识难固,终究不免耗成败就,使真位立于幻形。
《周易》有穷理、尽性、至命的说法,而《论语》则有“不随便动意念,必定会固本还源”此言渗透了孔氏性命养德以求好的奥妙,然而其言非常简赂而不详细言明,这是什么原因呢?主要是因为儒家重品德、言仁义,主论唯序人伦之理,施仁义礼乐之教,所以在无为修道成真的方面不能统统加以主论。但是儒家也将修命之术藏诸于易象之内,修性之法则混合于轻描谈写之中。至于说 到庄子推演穷究物累、人作、鬼责之说道迢本性之论,孟子善养浩然之气之说,尽皆切实就本之言,还有汉代魏伯阳,引用《周易》阴阳之理论体系,创作《周易参同契》以明宇宙大丹之作用,唐人高僧慧忠在他的语录作品中首先谈到的却是老子和庄子的论点,此点更显明了用道是要讲究归根复本,所以世上教派虽分为佛道儒三家,道却归为其母。
无奈的是住世的道士与和尚们,很多都是各自固守门户,互相排斥,相互指责,造成了佛道儒三家皆被邪心所歪曲而没有人再去理会,很难得再有人将其求证于大道,殊途而同归。况且今世之人以道门之修行只重于修命,而不知修命之法有两种结果在等待:一种是容易学道(到)却很难修成;另一种是非常难有此机遇获得法门,但是—旦得到了,却又相当容易修成功。
例如:培炼五芽之气,合服日月星辰等七耀之光,用意念观想按摩调形,呼吸之中吐故纳新,力采真气,炼功时辅以经文咒语而望超尘。含水画符以图天应,叩齿以补命精,意念集中而望调神,与娇妻隔绝异房,辟谷食气以望早日身净,意念集中而闭息于玄关之间在天目,捉提吸闭习房中之术以望补脑还精,还有集外药服炼而涉金石草木,以上诸种皆是容易学而很难成者。以上的各种方法,对于修身之大道来说都是些支离破碎的小法小术,世人是绝难执法而运天机于不误,求真于人和而无心的,所以大多数练功者望成真尽管力气财源蚀去不少而效果总是难以见验。如果照 这些方法心诚志坚地炼下去,日夜修炼不缀;顶多只能达到去病强身,免遭横祸非命的目的。一旦停下来,中途不炼,则前功尽弃,得不尝失。这些都只能说是熬一熬岁月,将自己的本命精华付之东流而已,于人之根本大志来说事必难成。如果还希望有此一炼而水远受益;还婴返老,变化飞升,不就更不可思议了?这可真让无数的求真学子,赤诚的苦修之人痛彻心肺。
特别是近代的修行者遍及天下,然而执着于妄念,不去修德悟道体行妙法之真,到头来一无所获如竹蓝盛水,还埋怨神仙之语是骗人之语,古仙之语全是假话。却不知道成就大道者皆因为炼取金丹而得道,他们唯恐泄露天机故排下了非常多的修行之法而替之真名,藏至简之道意于万法之中。其中只有闭息一法,如能忘我无为,即可以达到与佛家二乘坐禅一样的效果;若勤悟谨行,也可以入定出神。然而此时练出去的精神是性的一面,是属于阴的一面,命是神的房舍;如果房舍得不到永久地保存,只好不停地靠维修保养来延长其年限了,所以说没有获得金汞返还之道,又怎么做得到回阳换骨、白日而升天的正果呢?
可是修炼津液还丹之道则很难有此缘份而相遇,但是一但德行深而巧握玄机却非常容易成功,需要完成的条件,无非就是对大道的认识要简捷明了,同时心、性、行的修为一定要成于自然。深达造化,只有这样才能使元精、元神聚于黄道,精气神会合在顶,五脏之精华聚而不散,眼耳鼻舌无时不绕真而行,龙吟虎啸方至铅汞之生、夫唱妇随;唯有阴阳本性。玉鼎汤煎,阳骨八瓣如婴囱,金炉火炽,黄庭圆融火一遍,至此,金丹方才成而能观,呈之能见,太乙归真,终始本来是一体。只稍片刻灵光显;永保还需慎存意,逸乐只在无心时,若想万无一失,慎于运用抽添,正气盈溢方护体,得一抱阴步莫前。如此自然而然阳生之气得复往;阴杀之形至消残,火候如冬夏,温养同秋春,自然完结有信使;暗中君相是洪思,脱胎换骨去凡种,名列仙班号真人,此乃大丈夫功成名遂之时,千秋万载不变之幸。
今世的学道炼丹之人,有这样几种认识:取铅汞为二气,指脏腑为五行,分坎离为心肾,以脏腑为龙虎,用神气为子母,执津液为铅汞,这些认识尽管无碍,却也无成,其因无外乎。不识苍桑本一灵,谁于其中主浮沉,大则大矣难见边,小则小矣不逢缘,巨擎毫发皆战立,何日方得见祖根,故回于本身造成分不清主宾,这就象不识已、如同不识家,认他财为已物,呼别姓之子为亲儿,又怎么会弄清金木相克的微妙,阴阳互用之奥玄?如是些认识终至有日月离开轨道的危险,铅汞错放在两炉中冶炼的事实,照此以往意欲结成还丹,那不是南辕北辙么!
吾从幼小即喜爱和研究道家之说,佛道儒三家之说无一不深研,余下的各类杂家;如刑法、书算医卜、战阵、天文、地理、吉凶死生之术,没有一样不留心详勘彻究的。唯一就是金丹一法,尽管读尽了所有经典及百家歌诗论说,统统都只是以日魂月魄,庚虎甲龙,水银朱砂,白金黑锡,坎男离女这些概念来代表金液还丹中的关键之处,然而终究没有告诉你真铅真汞是何物何色,连药种都没有指明,更不要说向你披露火候与法度,温养与指导了;以上几点后世的学者或迷执之徒充分发挥自己的后天想象并著于文字,将先圣典教随意笺注,谬误百出,诌象万端,这样做的结果不但把仙经搞得体无完肤,而且蛊惑后学,耽误了不少的赤心向道之人。吾也因为没有机缘与得道真人相逢而无法获得丹道之中的关键口诀。于是长时间使吾寝食不安,精神疲悴,虽寻求访道于名山福境,请教于各地贤愚,皆莫能通晓真景,明示于我心。后来到了公元1069年,因随学士陆公到成都,因为夙志未了,誓不回转,吾之诚意之切为真人所查觉到了,于是亲自面授给吾金丹药物、火候的口诀,其言语非常简单,其重要之处并不繁锁,可谓指流水以告源头,说一而使你悟到了百端的道理。拨开云雾见天日,拂尽尘沙明镜现,与古之丹经对校,可谓天衣无缝。由此而想到世上求仙学道者十有八九,要想见闻真机难有一二。吾既然遇到了真诠,怎么敢将其隐藏,于是尽书所得组成律诗九九八十一首,号曰《悟真篇》 ,其中七言四韵一十六首,以表二八之数;绝句六十四首,按周易之诸卦之数;五言一首,以象太乙;接着后面添加了《西江月》一十二首,以象征年岁之节律。有关金丹修炼中的鼎器尊卑,药物斤两,火候进退,主客先后,存亡有无,吉凶悔吝的所有问题尽都包涵在中间。由于金液还丹并非尽成明心见性、直达真觉的修炼目的,于是又作了歌颂乐府及杂言等篇文章,附之卷末,明心见性、直达真觉的法度,也都溶在其中,希望同志者览之,则能从中见末而悟本,舍妄以从真。
悟真篇序原文
嗟夫!人身难得,光阴易迁,罔测修短,安逃业报?不自及早省悟,惟只甘分待终,若临歧一念有差,立堕三涂恶趣,则动经尘劫,无有出期。当此之时,虽悔何及?故老释以性命学开方便之门,教人修炼以逃生死。释氏以空寂为宗,若顿悟圆通,则直超彼岸;如有习漏未尽,则尚徇于有生。老氏以炼养为真,若得其枢要,则立跻圣位;如其未明本性,则犹滞于幻形。
其次,《周易》有穷理尽性至命之辞,鲁语有毋意必固我之说,此又仲尼极臻乎性命之奥也。然其言之常略,而不至于详者,何也?盖欲序正人伦,施仁义礼乐有为之教。故于无为之道,未尝显言。但以命术寓诸《易》象,以性法混诸微言耳。至于《庄子》推穷物累逍遥之性,《孟子》善养浩然之气,皆切几之矣。
迨夫汉魏伯阳引《易》道阴阳交姤之体,作《参同契》以明大丹之作用,唐忠国师于语录首叙老庄言,以显至道之本末,如此岂非教虽分三,道乃归一。奈何后世黄缁之流,各自专门,互相非是,致使三家旨要迷没邪歧,不能混而同归矣!且今人以道门尚于修命,而不知修命之法,理出两端,有易遇而难成者,有难遇而易成者。如炼五芽之气,服七耀之光,注想按摩,纳清吐浊,念经持咒,噀水叱符,叩齿集神,休妻绝粒,存神闭息,运眉间之思,补脑还精,习房中之术,以致服炼金石草木之类,皆易遇难成者。已上诸法,于修身之道,率皆灭裂,故施功虽多,而求效莫验。若勤心苦志,日夕修持,止可避病,免其非横。一旦不行,则前功渐弃。此乃迁延岁月,必难成功。欲望一得永得,还婴返老,变化飞升,不亦难乎?深可痛伤!盖近世修行之徒,妄有执著,不悟妙法之真,却怨神仙谩语。殊不知成道者,皆因炼金丹而得。恐泄天机,遂托名数事而名。其中惟闭息一法,如能忘机息虑,即与二乘坐禅相同。若勤而行之,可以入定出神。奈何精神属阴,宅舍难固,不免常用迁徙之法。既未得金汞返还之道,又岂能回骨换阳,白日而升天哉?
夫炼金液还丹者,则难遇易成,须要洞晓阴阳,深达造化,方能追二气于黄道,会三性于元宫,攒簇五行,和合四象,龙吟虎啸,夫唱妇随,玉鼎汤煎,金炉火炽,始得玄珠成象,太乙归真。都来片饷工夫,永保无穷逸乐。至若防危虑险,慎于运用抽添,养正持盈,要在守雌抱一。自然返阳生之气,剥阴杀之形。节气既周,脱胎神化,名题仙籍,位号真人,此乃大丈夫功成名遂之时也。今之学者,有取铅汞为二气,指脏腑为五行,分心肾为坎离,以肝肺为龙虎,用神气为子母,执津液为铅汞,不识沉浮,宁分主客,何异认他财为己物,呼别姓为亲儿,又岂知金木相克之幽微,阴阳互用之奥妙?是皆日月失道,铅汞异炉,欲结还丹,不亦难乎?仆幼亲善道,涉躐三教经书,以至刑法书算、医卜战阵、天文地理、吉凶死生之术,靡不留心详究。惟金丹一法,阅尽群经及诸家歌诗论契,皆云日魂月魄,庚虎甲龙,水银丹砂,白金黑锡,离坎男女,能成金液还丹。终不言真铅、真汞是何物也。又不说火候法度,温养指归。加以后世迷徒恣其臆说,将先圣典教妄行笺注,乖讹万状。不惟紊乱仙经,抑亦惑误后学。
仆以至人未遇,口诀难逢,遂至寝食不安,精神憔悴。虽询求遍于海岳,请益尽于贤愚,皆莫能通晓真宗,开照心腑。后至熙宁己酉岁,因随龙图陆公入成都,以夙志不回,初诚愈恪,遂感真人,授金丹药物火候之诀。其言甚简,其要不繁,可谓指流知源,语一悟百,雾开日莹,尘尽鉴明,校之仙经,若合符契。因谓世之学仙者,十有八九;而达其真要者,未闻一二。
仆既遇真诠,安敢隐默,罄所得,成律诗九九八十一首,号曰《悟真篇》。内七言四韵一十六首,以表二八之数;绝句六十四首,按《周易》诸卦;五言一首,以象太一之奇;续添西江月一十二首,以同岁律。其如鼎器尊卑、药物斤两、火候进退、主客后先、存亡有无、吉凶悔吝,悉备其中矣。及乎篇集既成之后,又觉其中惟谈养命固形之术,而于本源真觉之性有所未究,遂玩佛书及《传灯录》,至于祖师有击竹而悟者,乃形于歌颂、诗曲、杂言三十二首,今附之卷末,庶几达本明性之道,尽于此矣。所期同志览之,则见末而悟本,舍妄以从真。
时皇宋熙宁乙卯岁旦天台张伯端平叔序。(此序各本均有同异。宋夏宗禹《讲义》本,翁象川渊明无名子《注解》本,清朱元育《阐幽》本,明陆西星《外史》本,均未收此序;清董元真《正义》本有删节,自注云 “稍节从陶氏本”;《十书》、《注疏》、《三注》、《直指》、等则收全部序文,但亦互有出入。清末刘师培《读道藏记》曰:“张氏自序旧本,仅七律十六、五 言一、绝句六十四,词十二,别无他篇附入,与夏宗禹《讲义》本相同。”书中八十一首诗词,象九九之数,则为纯道教理论。但注家对此序众论纷歧,疑是参半。即以十种版本而论,有五种无此序,包括《道枢》,有一种有大删节。《直指》《三注》《注疏》内容相同,均载参考《传灯录》及 “击竹而悟”之事,《十书》则未录此段。此种不同之处,盖因注者观点不同,近佛者录佛经;近道近儒者删禅语(如董德宁底本等);纯道者则不录;调和者录象征性数句(如十书,似皆以己意增减,皆非原有之句。)至于全删此序,则实际对其真伪怀疑。如翁葆光、陈致虚、陆西星等,因序文内容与《参同契》《悟真篇》等纯道家义理和道家文化本位立场相违,所以不加采录。朱元育为龙门正宗,对其真伪也似加怀疑,所以《道藏辑要》亦无此序。)